高沙一员 发表于 2013-4-22 18:04:58

高沙一带水云乡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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汤岚   载于《邵阳日报》2013年4月21日
汪汪一河蓼水,从雪峰山腹部淌出,从历史深处流来,涌动在资江上游,润泽着这片湘西南热土。古为沙洲的高沙,因水的流变,沙的堆积,高而为垸,为村,为名重四方的高沙市。任暑寒更替,光阴荏苒,蓼水脉脉守望着这座历史文化名镇的繁衍兴盛,哺育着两岸足智多情的儿女,以其云水襟怀蔚起绵绵文采,代代风流。
  恍若奔赴千年的盟约,我,这个曾把少小情怀挥洒于古镇水畔街头的小女子,在离开她十年之后,在这杂花生树的三月,再次穿越于她的新城古道,前世今生。

             “曲江风景暮春幽,醉月流觞到碧流”

  高沙,自秦汉人文肇始,唐代称之为市,立埠已一千三百多年。在水路为要的过往,这里作为湘黔要津,湘西南大埠,素享小南京美誉。今日高沙,仍以她的诗文谱牒,让曾经的诗情古意照眼而来。
  “市接溪田外,行来窄路斜。长桥平贴水,密屋直排沙。
  肆列人居货,簾招酒办家。僧房聊假榻,薄暝正栖鸦。”
  时光倒回,我看到长衫飘洒的上海进士彭开祐,在康熙35至38年间,作为武冈知州的他,以一首《宿高沙市》,把高沙人居的稠密、市井的繁华和自己孤旅天涯的苍凉,一古脑氤氲在我的心间。而清末大外交家郭嵩焘的《高沙樟树歌》、资江名宿邓显鹤远在长沙亲友唱和的二十六叠“高”、“沙”韵,更让这商贸古镇满被文采风流。
  “曲江风景暮春幽,醉月流觞到碧流。夹岸寻花邀异客,临波酌酒赠良俦。
  桃枝拂浪残红活,柳絮沾杯太白浮。一半勾留缘此水,闲从古渡荡轻舟。”
  当世局混沌,举世皆浊,陶渊明臆造的中国乌托邦在此处有了寄托。“月色深深浸碧水,清风透彻小轩窗”,星星在酒杯中浅唱。荡一叶轻舟,片片流云碎成摇曳的翡翠,漫天浓翳的新叶将岁月染成通透的绿。 这位叫刘铭鼎的清末贡生,无官名而以文名,也许太多的抱负和情愫只能诉之于笺上毫端,便让家乡的高朋酬唱、诗酒风流,同蓼水一起流淌到了今人的眼底。
  “一半勾留缘此水”,是汛期误了佳期?还是佳人羁留才子?我只能以自己今天的情怀去揣摩去畅想。不过,从他的闲荡二字,我想,这位刘家公子的日子,应该更多的是良田美眷,诗意柔情。
  漫步沿江风光带,我夹岸踏春赏花。手掬一叶动人心魄的绿,任春天清香四溢;捧起花的脸庞,在水光山影中阅读生命的纯洁。

            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 “朦朦月下云峰塔,递递河边吊脚楼”

  岁月在变,沉淀的是云峰塔一生的雄伟壮丽。塔内彩绘的壁画描述着一个个古老的故事,满墙的诗歌刻录着一轮轮悠远的沧桑。塔顶的青松常有鸟儿栖居,飞檐翘角上系挂着铁顶铜铃,清风徐起,铜铃悦耳,清音远闻。
  容颜易老,不变的是吊脚楼天生的妩媚动人。吊脚楼临水而立、依坡而筑,采集青山绿水的灵气,如一部歌谣,一段史诗,记载着风雨飘摇的高沙史,诉说着不寻常的百姓情。吊脚楼上的月亮好像罗敷梳妆,梳成一个十字绣球等待着梦里郎君。
  就是这古塔,这吊楼,演绎着古今的哀怨与欢欣。
  “相望欲成愁,相思欲成疾。涓涓女儿泪,伤情梦里诗。”在高沙的诗文史册里,我特别亲切于两位流品高雅、知书识墨的前辈红颜。高沙才人袁子洙、袁凤翔叔侄两人,天不假年,中天而落,在地域文献中所载事迹和作品不多。但他们孀居的两代未亡人袁许氏和袁曾氏,却分别以才情俱美的诗名和《衡麓山樵诗草》、《香山使者诗草》两部诗集入录《武冈州志?艺文志》。
  “烽烟满目惨干戈,无处栖身似女萝。回忆家园遥几许,关怀骨肉近如何。谁怜此地成沧海,未识何人唱凯歌。最使伤心禁不得,夕阳斜对泪滂沱”。  
  咸丰十年,太平天国的战火逼近湘西南,袁许氏的这首《庚辰避乱有感》将天下之乱,家国之忧,飘零之苦,思亲之痛,写到了每个读者的心坎。伴韶华渐老,她叹《落叶》,作《忆梅》,咏《红梅》,题写夫君遗相,对爱情的咏叹,总是这前代佳人的生命滋养液。年届六旬,亲戚想着为老母祝寿时,老人想到夫君早去,而凤翔、玉树两侄又相继而逝,以诗述怀。“镇日含悲住小楼,未亡何忍说添筹。绿窗寂寂韶光老,珠泪涟涟岁月流。纵满百年难释憾,况残两柱转增忧。无聊每向花间望,只有寒梅晚更幽。”容颜的悲苦,深心的孤寂,今日读之,恍在眼前。
  袁曾氏,这才貌双全的隔世佳人,在与远求功名的夫君书信唱和时,闺中少妇对先生的恩爱与期许,即如门前蓼水,汩汩滔滔。
 “记得当年伴读时,三更灯火夜眠迟。研精哪惜肱三折,呵冻谁怜笔一枝。 
  长叹牛衣终须分,岂期羊叔有人知?从今好慰高堂望,走马长安是健儿。”
  负荷如此厚望的袁凤翔,却不能走马长安,而留给妻子的,只有收检遗稿的不尽哀思:
  “双眉紧锁积忧深,砚匣尘封直到今。偶展藏书和泪读,尚留残句与谁吟?
  泥鸿爪印分明在,云鹤声高何处寻?纵使重泉终有望,苍茫难禁此时心。”
  笔底融情,胭脂伴泪;望穿青眼,孤鹤鸣秋。我的吊脚楼里的母亲啊,你们的诗篇,至今让我满目潸然。
  云峰塔,你虽没有雷峰塔那么知名的神话传说,但你也以自身的厚重,和名传遐迩的上湘公馆一道,记录着高沙古镇的兴衰起落,咏叹着多情儿女的离合悲欢。
  吊脚楼前的蓼水,是痴男的爱之河,也是怨女的忘情水。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    “阶前蓼水通沂水,江上凤山接鲁山”

  天,从裂缝中挤出一缕阳光。你们回来了。
  你,曾于光绪十七年高中举人、并留学日本的李钟奇,不事官宦,毅然回乡;你们,高沙贤达袁朴、杨京华、曾梦吉,决然兴学。绵延千秋文脉,振兴桑梓人文,是你们这些华夏文明孝子贤孙的心灵旨归。你们归根在家乡这中国南方孝文化第一镇,携手于巍然大观的曾八支祠,感受孔门之泽,曾子遗风。
  “资水如练、凤岭如屏,四面尽环淑气;
  孝子在周、忠臣在汉,千秋无愧宗风。”
  就是这座已列为国家重点文物的宗祠,荟萃中国孝文化之经典与精髓。曾国藩及其儿孙三代均在此挥毫染翰,留下情思与厚望。而涤生先生手书的黑漆绿字“春风沂水”大匾,让仰头瞩目的我们,如沐当年曾子携儿就学于孔门时春风的骀荡,沂水的清和。当今海内名流曾宪梓先生,几番为高沙的曾氏宗祠题联题额,力赞曾子孝文化的千古流芳。铭刻唐玄宗像赞,历经千秋磨难,承载孝文化之厚重的曾子雕像在这里被保存流传。墙上仿刻的朱熹榜书“忠孝仁爱”,“严肃整齐”,一笔一字都是对后人传承孝道、传播文明的鞭策。做官经商如浮云,办学传文才是你们的初衷。当一百多年前,由于李、袁、杨、曾四位乡贤的同心奋力,第一块“蓼湄中学”的牌匾挂在古镇的中央,孔门的儒文化根脉,曾子的孝文化余绪,在高沙有了传播的土壤。学子们胸怀家国,在这里囊萤立雪,苦读寒窗。学堂里前人种下的千年古樟,留给来者一片文的华盖,孝的荫凉。
  春风沂水,鲁山青秀。蓼河悠悠,凤岭重重。垂曾接孔的高沙古学堂,文脉深植,代起风华。新中国之后,从高沙、从蓼湄园走出的,也是英才济济,精英连连。刘寿祺,曾主持今湖南师大前身湖南师范学院和主政湖南教育多年,主编了新中国第一部《教育学》。曾任湖南文联执行主席的谢璞先生,一篇《珍珠赋》,举国尽知。他们为蓼湄园的古樟树更添了郁郁灵光,他们为高沙人文张灯立柱,薪火流传。  
    古有无名氏题写高沙地名联曰:“清溪回澜,何日太平到仁寿;尊德敬业,乘时文敷上青云。”这里的清溪、回澜、太平、仁寿四桥,尊德、敬业、文敷、青云四校,和历代文人咏唱的高沙八景一样,铭记的,是高沙人文曾经的美丽与光辉。
  一河一古镇,一云一水乡。天上飘着的那朵白云,正与蓼水河默默对话。历经了山川岁月的沉淀,成就了如今最美的相遇。走在今天这道正在兴建延伸的沿河文化长廊,抚摸这堵诉说高沙历史的文化城墙,时光在这里凝固成一曲四季交响的乐章——春赏新绿,夏木可人,秋清气爽,冬静雪深。


木易 发表于 2013-6-20 15:21:17

本帖最后由 沙潭跃鲤 于 2015-12-7 20:11 编辑

今天才知道,曾八支祠是与曾国潘有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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